2013年5月23日星期四

禾花雀與鰻魚

在每年的秋天,是傳統的「進補」季節,部份人北上享用龍虎鳳(蛇貓狗)補品不在話下。對更多人來說,繼大閘蟹之後,在舌尖上輪替的物種便是俗稱禾花雀的黃胸鵐了。一位在廣東台山被稱為「雀王」的朱叔奢言在「大造」季節的一個夜晚已能捕捉到一千五百多隻,可以賺到三萬多元,一個月最高可以輕易賺到高達十萬人民幣。

天上飛過的是銀子,任人攫奪,誰不動心?各地好像朱叔般大小無數的雀王雀后,在那些南下避寒候鳥必經的長長航道上,沿途佈下比美「行為藝術」的精心設計,部署重重機關,在晚上網捕休息時受驚嚇而亂飛的小鳥。這些美麗的鳥兒成群被捕之後,立刻被就地處決集體淹斃。為的是要避免驚恐的小鳥兒因掙紮而消瘦,保證它們死亡時處於最佳狀態,自然每晚都能夠網網千斤,大發飛來財。

單是收購價已高達二十元人民幣一隻的小鳥,每年可見的數量愈見稀少,不論在黑市白市,祇會愈來愈貴。知情者已意識到現在不吃這種據說一隻抵得上三錢參的寶物,將來肯定更貴,甚至可能有錢也吃不到,趕緊把握機會大吃特吃,又是用以「補身」云云。旅行社亦乘機推出各式「飛天人參滋補宴」的名堂招徠食客,就是賣到一百元一隻,也不影響銷情,一時之間,吃者歡樂,賣者開心,總之物種越見瀕危稀罕,食客越覺尊貴滿足。

有人說禾花雀是國際受保護動物,不應補捉,更不應把它們當食物,恐怕有一天它們會絕種。但捕鳥的人另有一番見解,「雀王」朱叔就說:「在天上飛的,能把它捉下來就是錢,有甚麼不對?我不去捉,也會有其它人去捉,而且這麼值錢,誰都會去捉。」聽上去好像唯利是圖,不理一種動物的死活,但在他的經濟羅輯裏,他有說錯嗎?

每天大量各式大小不同的船隻到海上捕魚,從來無人咎病,正是「在水裏游的,能把它捉上來就是錢,有甚麼不對?我不去捉,也會有其它人去捉,而且這麼值錢,誰都會去捉。」而事實上世界各國從來都在努力實踐這種看法,這種行為和捕捉禾花雀有甚麼不同?為甚麼我們的「雀王」朱叔用網捕鳥就被大加鞭撻和責怪,對同樣用重重圍網和各種釣鉤大肆捕魚的人就這麼寬容呢?

至於說禾花雀是受保護動物,那麼遠方的大西洋藍鰭吞拿魚、黑吞拿魚、英國北海鱈魚;近處的黃花、白鯧、白鱔、黃鱔和其它愈來愈少的魚類等,它們被放到瀕危列表已經是現實或遲早發生的事。如果把這些魚類的瀕危和絕種的情況歸咎於捕撈過度,那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又如果動物的數量瀕危就加以行政方式「保護」,數量足夠繁殖就放手任人捕捉殺戮,這種「保護」對它們又有甚麼意義?由此引伸出去,包括大部份以愛護動物名義採取的措施,事實上都不過是對維持人類終極利益上的計算,誰又會認真地關心那些動物本身絕對的權益?

聽說鰻魚和禾花雀一樣不能被人工繁殖,魚苗須要在海上近河口捕撈,而近來撈得的數量日漸稀少,價格上升。鰻魚雖然不及「天上人參」那麼珍貴,但一旦被列入瀕危物種,身價一定可以後來追上,和吃禾花雀的理論一樣,真是要吃就不要遲疑了。至於能夠人工養殖的經濟生物,品類隨著科技的配合而愈來愈多,從前做夢也想不到一出生就會被困在囚籠裏等待死亡的生物,現在無盡的苦難正開始加諸它們不能幸免的每個世代。鰻魚和禾花雀等不能養殖的生物,比較起來,它們現在的遭遇卻是不肯中之大幸,真是長痛不如短痛算了。到了一天,當最後一條在水裏游的鰻魚和天上飛的禾花雀都被捉上來或捉下來之後,它們兩者的祖先也許會在彩虹的那一邊遙望,慶幸它們種族的大解脫終於來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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