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25日星期二

帶小狗方便日記


可憐又無助,被捕後用作食物的小狗,
流露的眼光中,能依賴的也是人。
帶小貴婦狗Gucci到街上「方便」,通常是每天例行的事,看著小狗不過因為如此簡單的活動而流露歡樂無比的反應,自已也受到感染。

Gucci是我家的第一隻犬科寵物,我從來沒有養過貓狗,而且一向對它們敬而遠之,寧願遠觀近玩,不敢擁有。並不是不喜歡它們,我喜歡所有的動物,而是因為自懂事以來,看到別人的貓兒小狗和它們主人的相處情景,總覺得它們太過坦率而純真,主人很容易和它們建立深厚的感情關係,但它們的壽命不過十多年,成長的過程好像快鏡播放,必然永遠比主人快老,快死。有點害怕自己如果和它們日夕共處,必然有日要和這種自招的情感割捨,承受本來無需負擔的牽掛和情緒痛楚,總覺得養貓養狗是無端惹恨,自尋煩惱。認為雖做不到「塵沾不上心間,情牽不到此心中」,情感的牽絆必然是愈少人才愈自由。

小狗到我家是因為家人一日「不幸」走過寵物店,一時不慎,中了「狗降頭」,迷迷糊糊之間把小魔怪買了回家。雖然它不是自己「所出」,看養的責任亦不知不覺部份「被分擔」到自已身上。當初覺得相當麻煩,後來也習慣了,最後竟然自得其樂,同時暗暗覺得以前的預感終有一日降臨,對聰明敏感而善解人意的小狗倍加憐惜。有時因為忘碌,押後小狗上街的方便時間,看到它在美麗的大眼睛裏泛起的盼望、焦急和不解,立即覺得有點不安起來。

小動物漸長,預言慢慢實現,眼中的小狗不見了,它變成家人,變成一個面貌如獸,不會說話,手指退化,祇會用四肢走路,智慧和學習能力永遠有限如幼童,全身捲毛鬆鬆的「毛孩」。而且這種感覺,日漸增強,有一次自由走動的小狗在路邊嗅聞,企圖小解,幾呎外的一個小販不高興,出聲喝罵,揚起腳作勢擺踼。當時我心內生出一種如同保護兒女的感覺,對小販說了幾句不快的語言,當時心中認為保護孩子,理直氣壯。除卻法律,以人情道理去看,誰是誰非,真是各有各說。

事後回想,大家不是習慣以「豬狗不如」、「狗杖人勢」、「狗眼看人低」的心態看待狗隻嗎?雖知豬狗是動物,和牛、馬、一樣,地位當然不如人,這是客觀事實,其實不適合用來罵人。而狗會對主人產生強烈的感情,才會有和主人共同進退,保護主人的情態和行為。「杖人勢」、「看人低」不會是狗兒的價值觀,實在是人委屈了狗兒的感情。有時和小狗上街,有小童避開它,少女害怕它,老人厭惡它,也有人用不解的眼光看它,似乎不明白主人為甚麼對一隻「飼養的畜牲」流露如此豐富的感情。

養小狗的日子愈長,愈看見人間無數的隔閡,很多人看狗兒就像添‧布頓電影「幻海奇緣」裏的Edward Scissorhands一樣,覺得他的感情直接而真實得令人不安,外表奇特古怪,不擅詞令,那附體而生的鋒利器物,令人戒懼,事實上他想和人親愛接近時會因此而不自覺的對別人做成傷害,祇有在特殊環境之下,才會得到短暫的稱許和親近。當Scissorhands替女人剪髮時,運「手」如飛,替女仕們剪削出一個個俏美的髮式,令她們心花怒放,驚歎他潛在的才華,獨到的審美眼光。但功能完成之後,便像工具一樣,立即被放到一旁,各人的冷漠依然。是因為古怪的樣子嗎?或因為不會和人說話?或因為根本是兩個不同的族類?有多少人或甚至動物因此而受到我們的歧視或鄙視?

有些地方素來有養狗做食物的傳統,把它們稱為「菜狗」,主人對待它們就像戰時日本的七三一部隊把等待死亡實驗的人視作一段圓木頭(maruta)一樣,不帶任何感情地把「它們」隨意處置和殺戮。好一點的叫「看門狗」,但也不出功能的性質,不外是家中各人晚上睡覺或離開工作地方的時候,把它留在門外或空房看守。但不管哪一種「功能」的狗兒,不論風雨寒熱,它們總是孤寂地等待,如Scissorhands一樣,期望在鐵閘和籠門打開或者到了天明的時候,主人便會出現,給它撫慰,賞賜短暫的關注和熱情。但是「菜狗」和「看門狗」」知道這種功能和利害的關係嗎?它或者祇能如小兒般永遠的不解,為甚麼你給我食物吃,又給我地方睡,為甚麼你和我卻總是永隔天涯,我何時才能開口告訴你,我祇想和你追趕跑跳地玩樂,甜甜地舐舔你的面龐,用熱情溶化你的冷漠,希望你在我的肚皮騷癢時讓我能感受你真誠的快樂,在你熟睡的夜晚,讓我待在床邊,靜靜而警覺的保護你,為甚麼這一切都總是那麼的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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