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21日星期六

燕子節(下)

既號稱「燕子節」,有必要提一提阿美利堅合眾國,加利福尼亞州,小城鎮聖胡安-卡皮斯特拉諾(San Juan Capistrano)的「燕子節」(Swallows day),以免引起混淆。那小鎮的人每年在三月下旬都要舉行盛大的集會和遊行,大家騎著盛裝的馬車,穿上華美的衣衫,跳舞唱歌歡度他們一年一度的節慶。因為大約在每年的3月19日,成千上萬的燕子會由阿根廷的Goya鎮飛到溫暖的加州,在這個小城度過溫暖的春天。其間人人自已或引導遊客在明亮乾淨的街道上,繁茂多采的花樹下欣賞無數忙碌的小燕子築巢育雛,在小鳥吱吱喳喳鳴唱的天籟歌聲中遊行,感受那溫暖的和熙,在大量燕子回歸的舊教堂裏靜靜地禮拜,體會那天然的愛情。到了10月23日前後,所有的燕子又會再次離開,返回南部的阿根廷去。

懷集縣人慶祝燕子節的方式和上面的描述不同,而且世事日日新鮮,莫說祇看燕賞燕不動其窩,採窩不吃鳥的想法原來已經落後,或者以這種看法解釋:「不能把西方的一套照搬過來。」。在每年3月到11月在那懷集縣竟是食用燕子的旺季,當地的人當然是以民以食為天的精神帶領,將這節日的精粹發揚光大,正如大家不會在「荔枝節」和「狗肉節」其間,祇到當地觀賞荔枝或狗隻,然後和這些物事拍拍照片就算一樣。來自中國廣東包括香港各地的旅客和食客同胞們,當然也不會祇限於看一看那些小鳥們在山洞內飛上飛落的無聊過程。所謂「人一世,物一世」,既然經過長途拔涉「到此一遊」,如果無骨落地,總覺虛無。為免枉走一趟,首重肚腸的享受,靠山吃山,靠洞吃洞,最是自然。結果數以萬計被找捕的大小金絲燕就在這節日期間被旅客像吃雞吃魚般吃進肚子,有關的商品也大大的暢銷,當地人固然大加推許:「食燕子滋陰養顏,好補的!」「發汗的人食最適合。」「味道清甜,口感一流,好好食。」。

在當地人以燕子為題材大大「開發」旅遊業的時候,報章卻以另一種的態度去描寫報導這個節日,認為當地人對這些燕子濫捕和濫吃。甚麼動物會被濫吃?吃甚麼動物不會有這種問題?吃豬牛羊和雞鴨鵝等動物絕不會被指濫吃,因為牠們被人大量繁殖,永無絕種的憂慮。被捕捉為糧食的野生動物如果牠們的數量能維持一貫穩定,也無所謂濫捕的責難,歸根究底不過是供應和消耗的關係。

最近傳來一向被視作尋常而供應不絕的很多魚類現在也成為瀕危物種的消息,相對廉價的紅衫魚竟然也包括在內!祇因捕魚吃魚的行為屬理所當然,從來不會像吃貓和吃狗般被譴責,政府和有關機構祇勸勉大家在吃食這些魚類之前要考慮清楚。但看看在日間成群出海,以巨型漁網追撈各種魚類和在晚上列陣包圍,用強力燈光誘捕魷魚烏賊的無數大小漁船,海洋魚類面臨的未日當然難以避免。而且「考慮清楚」不過是環保觀念裏其中的一個小環節,事實上不吃白不吃,死在魚網裏的紅衫魚到最後還是不能回到大海裏生存繁殖的,是不是?

當人大量捕吃吞食魚類,卻在牠們被捕殺至瀕臨絕滅的時候呼喊,不過和養燕人在「燕屋」內避採內有雛兒的燕子窩,不想燕子滅絕的心理一樣吧?如果在能避免物種絕滅的前提底下,吃食牠們又何不可?為甚麼大舉捕殺那些在海裏游的魚類卻對成千上萬在天上飛過的各種鳥兒優待,放過這等在客觀上不過用空氣代替海水活動呼吸;翅膀代替鰭支提供動力,羽毛代替鱗片保護身體的大量食材「資源」。甚至投射感情,或以牠們賦詩入畫,千般保護,不加捕捉以代替日漸稀少的「海鮮」,忽視牠們和水中游魚也有著相同的性質,都不過是天空另一種可成為桌上美食的鮮活之物,這種天水有別的態度又是否有點兒不「理性」呢?

當大家公認魚類是優良蛋白質的來源,兒童發育的必需食物,病人愈後的上佳補品、老人消化容易的肉類……的時候,懷集縣燕子節裏的商販對捕燕吃燕的各種說詞和態度,食客把燕子長長的肉翅膀如同鵝翼般啃咬,把牠們纖細的小爪子如同雞腿般細嚼,這種種的心態和行為又有甚麼道德上的錯?反對吃燕子的態度,對市場上的雞、鴨、鵝、鴿子和鵪鶉等鳥類又是否公平?

無論如何,當海裏的水銀和重金屬纍積到令人難以忍受,慣常被捕捉到的大小魚類也全部失蹤,養殖魚的味道又令人感到極端厭悶,最後一條巴掌大的野生紅衫魚已被賣到天價,燕子早被視作尋常食物的時候,也許人類就會對在天上飛翔的魚——各種鳥——開始轉變態度了。

當偶然發現家中還有那些曾被某些人用過,已經有點發霉的舊教科書裏面印有:「樑上有雙燕,翩翩雄與雌,銜泥兩椽間,一巢生四兒,四兒日夜長,索食聲孜孜……」等詩句時,切勿猶疑,不要浪費人生寶貴的時間,及時更新陳舊的觀念,把這些迂腐又囉嗦的呢喃,立即掉到垃圾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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