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14日星期六

善男子善女人的終極困境——少年Pi的奇幻漂流觀後感(下)

Pi和老虎都是在彼此一體的船上,後來Pi害怕被老虎所傷,逃到用繩索連著船的臨時木筏上,這裏表示人能區別和隔開善和惡,而且後天的善能脫離先天的惡,並加以引導。而Pi後來重新登上救生船馴服老虎,便是表示人能把惡念以善意控制,但這種控制必需運用理性和經過學習,這點由在救生船上不可能出現的馴獸說明書指出這點。

後來老虎雖被馴服,但卻失去活力和生氣,Pi將奄奄一息的老虎放到腳上,表示不忍老虎的這種狀態,這和他說由於和老虎同船才能令他可以在絕望中生存有關。因為人能在世上存活下去,並非靠理性的解釋,而是依靠無需任何因果關係而存在的生命意志,人失去這種與智慧無關的生命原動力,看好是可以到達平和美靜的高絕境界,看差則似乎已和瘋子差不多了。

Pi和老虎也是一個抽象的人,也就是你和我,我們修來的善良和悉心掩藏根植在我們心底暗角帆布下面的殘暴,在程度和表現方式上雖有不同,但性質則一,而兇惡的老虎,能否好好控制或利用,就要看你能否看懂和運用船上的馴獸手冊。但一本祇適用於某個情景的指引對整個人生並不足夠,當手冊被暴風吹去,你更不能武斷自已沒有能力馴化猛虎。

另一方面,在輪船上Pi的媽媽雖然聲明自已是吃素者卻仍然受到廚子的戲弄和侮辱,無奈的華人佛教徒被逼吃肉汁,還要自我解嘲和安慰Pi的媽媽接受肉汁是調味品,到最終Pi在海上面臨絕境,親眼目睹連環的殺戮,不僅破戒殺生和吃肉,還要親手殺死捕到的魚和吃人類的屍體。以上種種,都在訴說人類的善意終要屈服在可能面對的終極現實困境。

人無論藉反省和智慧可以強固多大的善念,可以釋放多少的良心,人的生理結構特質就是需要藉吞啖別的生命來吸取營養維持肉體的存活,我們的思想和一切的善和愛也祇能依附以血肉構成的身體而存在,人性中慈善、仁愛和良知等要以後天智慧修成和開啟的精神也無奈要憑借獸性的基礎去維持。

Pi在孤絕的海上,被逼和幾種動物相處,在這個重重破綻,疑幻疑真,很難為人信服的情況下,人這兩種最具影響力的特質被逼到產生最大衝突的死角。

受傷的班馬(被逼向食肉者妥協的華人佛教徒)被鬣狗(船上蔑視素食者的白人廚子)殺死後,失去兒子的母猩猩(Pi的素食母親)坐在浮水香蕉接近救生船後被Pi救起,最後也被鬣狗殺死,鬣狗在呈兇後,被藏在帆布下突然跳出來的老虎咬死。但殺死鬣狗的是Pi也不可能是Pi,因為他代表善,鬣狗,也就是廚子,祇能由深藏在船底的猛虎,即人類掩護著的兇性執行這些殺戮手段。

縱是以種種知識和修養確定自已永遠屬於是「善」的人,有時也要猛虎的幫助才能達到一種單純的目的。是違背自已的善心?是否必需以暴易暴?是破壞自已承諾的戒條?還是低眉菩薩始終需要怒目的金剛以補不足?是這世界根本不是為善意而設?

李安大導演透過天海為宇宙,船筏為人境,把後天的理性和先天的感性幻成善的Pi和惡的虎立體地顯現在我們眼前,人類這兩種本質無論在文化習俗、教育道德或宗教信仰的影響之下都不能改變它們的對立性,大概祇有得到天人秘境的啟迪和引導,永恆的衝突和矛盾才可以被洗滌和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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