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讓寂寞像永恆（下）

在一般人眼中，各類的美不論是人工或天然，總是堆砌出來的效果；種種的愛可以由現實狀況關係的互動而產生，說到底都不過是生活的一部份。但情深慧極的人，卻有更深的體會，祇因為美和愛的知性和感覺永遠相連，西方哲人蘇格拉底說：「美將人帶往智慧，但也帶往了激情和痛苦的深淵。」

所以在一些人來說，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全都祇因為極致的美和愛才值得存在，在這種關係遭到否定之下，還有甚麼值得活下去的理由呢？這種心理狀態和濁世不能相容，以死亡提早結束生命，看來並不是一種祇會是瘋子傻人才會幹的事。電影「魂斷威尼斯」（Death in Venice）正是描寫在追求這種完美的時候，人在那過程中遭到現實種種的矛盾和痛苦步步相逼，導致選擇死亡作為安息的代價。

中國傑出的哲學、美學並國學大師王國維是一位情理並重，學貫中西的天材型學術大師，同時是一位感情豐富，心思細膩而敏感的人，但他偏偏生性憂鬱，長期陷在理性和情感的衝突而自苦，最終沉溺於頤和園昆明湖中自殺。

另一方面，一些藝術天材可能被視為痴人和白痴，放開政治取向不談，充滿性、愛、花朵、顏色、死亡和人體……表現強烈前衛感，如瘋狂般的暴力美學攝影集《薔薇刑》；小說《假面的告白》《金閣寺》的作者，影響力及於今天，「帶著武士刀的文學家」三島由紀夫被嘲諷為瘋子。臨死前呼籲日本國民「放棄物質文明帶來的墮落，尋回古人純樸堅忍的美德與精神，成為真正的武士。」，最後也以「切腹」方式自殺，就連同一時代的川端康成也受他影響而自殺身死。還有眾多著名和不為人知的藝術和文學家，一生委身於美和愛的幻像之中捕捉完滿感覺，最後都不由的走上自栽之路。

小女生當然不可能如巨匠般瞭解那些深沉的哲理，她祇能借用流行歌的詞句言明心聲，以有限的青春和熱情演繹她如花如霧的人生。偶像級的詞人歌手似乎不自覺地意識到這首歌曲對少年人的「殺傷力」，在MTV的結尾加上獨白的註腳削弱這種由美和愛帶來的致命性：「幸福是——不因為去追求過多的幸福而感到不幸福。」

說到歌曲，英文歌「Vincent」人人都聽過，在優美的音樂拱托之下，歌詞幻成譜上一點一抹的筆觸，將「他人笑我忒瘋癲」的天材畫家梵高（註）寂寥而盼望，孤絕又熱情的心靈，也就是終生沉浸在追求美和愛完滿境界的態度，描繪得更加精微細緻。不知小女孩在天堂上再度輕唱「愛讓寂寞像永恒」時，驟然俯看人間，聽見這一曲的迴響，感覺又會如何呢？

For they could not love you,
他們固然不愛你
But still your love was true.
但你的愛仍是真誠
And when no hope was left in sight
On that starry, starry night,
在那星光燦爛的一晚，當極目四顧都看不見希冀和盼望的時候
You took your life, as lovers often do.
你看待你的生命仍如同那些戀人們常存的態度吧
But I could have told you, Vincent,
This world was never meant for one
As beautiful as you.
但我卻應該早點告訴你 Vincent
對一個美麗如你的人
這個世界的解釋不是如你所想那般模樣的


（註）1890年7月29日，37歲的梵高（Vincent Willem Van Gogh）走進一片金黃色的麥田內，面對太陽開槍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