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難節偶感

耶穌受難日（Good Friday）剛過，看到網上資訊：「亞洲善待動物組織（PETA）指，非洲豬瘟、禽流感、嚴重急性呼吸系統綜合症（SARS）、愛滋病、手足口病、瘋牛症等的爆發都是因為人類吃肉，而街市更提供環境，加強傳播。PETA更去信食物及衛生局局長陳肇始，要求永久關閉街市。」

中文報導和原來的英文本有點誤差，原本大概的意思應該是：要求全球終止致命的活體動物街市/巿場。（to call for an end to deadly live-animal markets around the globe.）這個意思和中文的關閉街市明顯有點分別。

防止冠狀病毒的感染和活體動物街市/巿場的存廢是技術上的問題，人吃不吃肉卻不是，它們之間也沒有絕對的關係。說出來雖然令人有點難堪，但把它們混淆在一起，卻永遠也得不到一個清晰的答案。

文章要求禁止的不是市場街市，而是活體動物在骯髒和混亂環境中的買賣情況，但禁止這種事發生的可能應該是低於零。

退一步說，就算全世界都禁絕活體動物買賣市場，叫那些動物先在別的地方受死，才拿到清潔整齊的地方擺賣，病情也受遏制，那樣就皆大歡喜？

動物受虐，最後驚怖而死，達到痛苦的極限，對每一隻動物來說，這種痛苦是一個絕對值，再不會加減，也不會重覆。在量的呈現中，永遠只能是零或者一，在質的呈現中，卻永遠只能是零或者無限大，因為每隻動物都只能死一次，和另一隻動物的痛苦不能互相疊加，更和死亡的數量和規模沒有關係。但這種痛苦會以經驗的方式無限疊加在觀察者的感受之上，到了不同的忍受程度之後，就會以各種的態度尋求宣洩。

在小說西遊記裏，本是靈霄殿下侍鑾輿的捲簾大將沙悟淨在蟠桃會上，不小心摔破了玻璃盞，受到玉皇大帝的懲罰，被貶下凡塵，每七日一次，將飛劍來穿他胸脅百餘下後才停止。如果沙和尚每次受刑後都忘記了痛苦，下一次的刑罰又將是一次新的恐怖，這樣他的痛苦不會疊加，千萬次苦刑的重覆，對經驗來說，永遠都只是一次。對沙和尚來說，哪種形式的痛苦比較大？

由此可見，無論情況是怎樣的改變，只要還有一隻動物，或者只要還有可能，在世界上某一個陰暗的角落仍要慘受人類施加，某種難以想像的痛楚，這和過去每天每地，數以億萬計的每一隻動物所受過的又有甚麼不同？

就算動物愛護團體阻止了全世界的活體動物買賣，對動物來說又有沒有好過了一點？或者到了這個世界普遍不會或不能殺食生靈，卻仍然難免在種種情況下出現必需容許而「合情合理」的殘虐，這又可否稱為達到保護動物的理想？

甚麼都能改變，不能改變的是動物永遠是動物，人永遠是人，最後能改變的都不過是人的感覺。

愛護動物團體的出發點固然可敬，但過份強迫人對動物不能行駛某些「權利」，底線在哪裏？和對個人的選擇權有沒有抵觸？人類的利益如何保障？說到底，個人或團體對動物的態度，不論看上去是激進或者卑微，看透一點，古往今來，根本不能起本質的改變。

當然PETA如果要達成一個初步或暫時性的目標也無謂深究。就好像要說服一些人信奉某宗教，就可以升天堂或者得永生，到西天享受極樂之類，但這些宣揚的內容應該不是那些宗教信仰主要的意義吧。

我不是教徒，也知道耶教聖經說神子獨自一人默默承受全人過去未來所有的罪。在背負十字架走上髑髏山的路上，更勸耶路撒冷的女子，不要為他而哭，要為自己和自己的兒女哭。為甚麼耶穌要死？千古未有一個十全的答案，只是說神愛世人，甚至將祂的獨生子賜給他們， 叫一切信祂的，不至滅亡，反得永生。但神子卻不免呼喊：「我的神！我的神！為什麼離棄我﹖」人性與神性在這裏衝突出一點哀傷。

佛教經典說只有兩種人會到地獄，一是承引佛力遊覽，二是造諸惡業的人。「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這是佛教的地藏菩薩的「本願」。又說你只要稱其名號，祂已至你的身旁。地獄的眾生何以度之不盡？地藏菩薩為何有這本願？為甚麼你只要稱祂的名號，祂就會到你的身旁？這些問題，每個宗教的信徒都會給予很多不同的答案。

佛經與聖經都提到，當面臨末世時期，會有救主降世拯救人類，祂們號稱彌勒佛和彌賽亞。但我相信，對一般人來說，在神佛尚遠的時候，只要你瞭解要為自己和自己的兒女哭，或者牠到你的身旁的原因，你就能明白耶穌為人背負的千般重罪，能像菩薩般超脫地獄，得以拯救自己。